2012年11月25日 星期日

冰糖要多久才会融化

放学时,我刚走出校门口,就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很大声地叫:“宋渔。”我看了一眼那个人,就认出了他。

  是佐达,我分别了九年的同母异父哥哥。
  那天我们待在大桥上傻傻地看桥下的河水,并没怎么说话。九年了,我们有太多的话要说,却不知道从何说起。
  快十二点的时候我才回家,她房间的灯正明晃晃地亮着,听见我推门就提着小鸡毛掸子火速出现在我面前。我垂着头没有看她的表情,我该怎么回答她,说我见到佐达了?我只能说对不起,晚上我去同学家探讨功课忘记了时间。
  躺在床上我愈发地不安起来,我想要知道佐达究竟去了哪里,又是怎么回来的?
  妈妈是带着佐达嫁给爸爸的,那年,他刚满周岁。奶奶嫌弃妈妈是再婚,还带了一个拖油瓶,死活不同意。但是爸爸不听,从那时候起,她就和他们没了来往。是爸爸妈妈车祸去世以后,我和佐达无人照料,她才把我们一起接回了老家。
  奶奶最终决定送走佐达。佐达好像意识到自己会被送走,睡到半夜跑到我的小床边往我手里塞冰糖。
  第二天,我没有去上课,躺在被窝里装病。奶奶把各种各样的药搁在我的床头就赶着出去了。没过多久,我听见了佐达叫我的声音,就光着脚跑出去开门,我从床底下搬出很多很多的书给他,他惊道,我的天啊,宋渔你到底有多少书啊!
  佐达坐在地上翻书,我跑到厨房里给他端水喝。回屋的时候,佐达正看得专心致志,我就把水递给他,他抿了抿说好甜啊!我牵着嘴角笑起来告诉他说,是加了冰糖的哦。他端着杯子的手顿在了半空,眼神忽然地就暗了下来。
  佐达忽然站起身来,伸个懒腰说好无聊啊,出去啦!我套上外套乖乖地跟在了他身后,路过华茂书店时,我说停下了,我要去拿本书。我说的是拿而不是买,佐 达并没有注意到我讲这两个字的不同,但他很快就明白了,因为我直接把书放进了书包里而没有一丁点儿打算付钱的意思。他拖住我的手:“宋渔,你把书放回 去。”我回头眨眨眼睛看他,然后低声说,我的书都是这么拿的啊!当然还有一本是你给我偷的。当然最后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,小时候我吵吵着要看书,但是我们 都没有钱买,佐达就去给我偷,被发现了,我们便撒腿就跑。所以,我总会不停地偷书,像是要满足某种欲望。
  从书店出来时,我被保安拦住了。他们凶巴巴地扯着我的胳膊,拖我去保安科,我不肯,吓得尖声哭叫了起来。佐达第一时间跳出来护住了我,并且和他们打了起来,慌乱中的店员报了警。
  我们统统被带进了公安局进行思想教育,佐达因为已经十八岁,还要监禁十五天。老太太赶到时,我正耷拉着脑袋靠在墙角,她提起我就噼里啪啦地训开了。然后才看到坐在一旁的佐达,她也认出了他,因为她开始沉默,手指微微发抖,她握着我的手变得潮湿起来。
  “是我哥。”我安静地说,她就走到他面前,一直那么看着他。
  “您没想到这个被丢弃的孩子有一天还会回来的吧。”佐达冷冷地说。她一直摇头却没有说出话来。最后她说对不起,我从没见过她流泪,但是这一天这一刻,我看到她哭了。
  他被监禁的十五天,奶奶每天做好吃的叫我送过去,开始他不吃,后来也就不再拒绝了。其实我们都是这样脆弱的小孩儿。只是我们又同样坚强地守住了自己的天空。
  佐达被放出来后,搬来和我们一起同住。有时候佐达会和奶奶在院子里种些花啊草啊什么的。奶奶知道他擅长体育,还给他报名参加了马拉松的比赛,他得了第 一名,我们都很开心,在院子里喝酒。奶奶喝高了,就变得唠唠叨叨了,她说妞啊,奶奶那时候真是养不起你们两个孩子,就想把你哥哥送个好人家,没想到人家又 把你哥送到了孤儿院,奶奶急了,就去找可却没找回来,这么些年啊我就没睡过安稳觉。
  那天,我们都哭了,还好,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做亲亲爱爱的一家人。一颗冰糖要多久才会融化,唯有掌心的温度知道。一颗心要多久才会变的温暖,唯有爱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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